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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宋修远殷殷切切的目光下,穆清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头。然而他的手还未抬起,便听见了她那清丽的声音:“吓着了,其实我乔装成这个模样到马球场,就是为了能帮上你。可是我做了什么呢?我连白矢都不知道,让申屠骁的箭童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取走了动过手脚的白羽矢,害你输了首试。那个时候我就在想,若是你原先的那位随侍箭童,定然不会像我这般不中用,一定可以分辨出申屠骁做的小动作。首试结束的时候我是真的不安,怕自己害了你......可是到头来,我还是拖累了你。我不该......今日是我错了。”
    方才说话的时候,穆清一直敛着双眸,此时见宋修远久久不发声,以为他真的生气了,便抬起眼帘,侧头偷觑他。
    宋修远眸色清亮,怔怔望着她。
    这个女子!
    面前女子的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他都喜欢得不得了,可现在她的一席话,明明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,却一下子令他的心底生出无限的柔情蜜意。当他听着她说出“可是到头来,我还是拖累了你。我不该......今日是我错了”时,心底竟觉得不忍。
    她做错了什么?她只是担忧他,她只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而已。有错的分明是那心怀不轨的申屠骁!
    穆清没有等到宋修远的回应,左手却被拉起,一下便被他揽到了怀里。宋修远把下巴搁在穆清的头顶,用右臂紧紧箍着她。
    穆清上半个身子被宋修远带过来,下半个身子却仍留在原先的位置上。这样怪异的姿势令她无从着力,只能顺势躺在了宋修远胸口,一时窘迫。
    “将我放开!你臂上还有伤!伤口迸裂了该如何是好?”
    裂了便裂了吧!宋修远心底腹诽,双手却是将穆清圈得更紧了。
    “夫人切莫妄自菲薄。”宋修远在穆清头顶轻轻道,“夫人替我选的白羽矢劲直锐利,白羽密而不厚,且重量分布合宜,是为上乘。若没有夫人特意为我挑选的白羽矢,若非夫人试前宽慰使我心定,只怕我放不出二试的四矢参连。”
    “可——”
    “即便不是夫人,我亦会救下箭童。”宋修远知晓穆清在担心什么,直接接口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。
    穆清不再言语。
    她忽然便想通了一些事。
    她知晓宋修远为人品性,排兵布阵之人,为了大局舍弃一枚小小的棋子再正常不过。这个男人是朝廷的辅国将军,他的心底有一股子家国之情,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随侍箭童的性命至夏国朝廷与公主姻亲而不顾。可是他愿意为了救她而放弃那些他看重的东西,愿意为了让她宽心去扯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话,她又如何开得了口戳穿他?
    她又......如何拒绝得了他?
    穆清窝在宋修远怀里,右手悄悄攒搓着宋修远的衣襟,轻柔道:“如果可以,我不愿做你的拖累......”微微吸了口气,续道,“我会竭尽所能,不让自己成为你的软肋。”
    “!”
    宋修远身形微僵,方才,穆清说她不让自己成为她的软肋!
    唯珍之重之之人,方可成为软肋。穆清这般说,便是领受自己的心意了!
    “那我便拼尽所能,不让夫人成为祸国红颜。”
    自古而来,女子多是男子权谋下的牺牲品,至于稗官野史上的红颜祸水,大抵是男人无能时被推出来的挡箭牌而已。
    她懂宋修远所言何意,宋修远亦懂她!
    作为和亲公主的穆清就是夏蜀联合的一枚小小棋子,只是比起美人一笑的褒姒,比起鼓上起舞的赵飞燕,她有幸遇上了宋修远。
    穆清靠着宋修远,含笑点了点头。
    接着,她便感受到了宋修远胸腔下强劲有力的跳动,一下一下,透过薄薄的衣料,传入她的耳中。
    穆清嘴角的笑意直直蔓延至了眼底,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呢,不过是那样的一句话,便让他高兴至此。
    蓦地,穆清愣住了。仿佛有哪里不对劲......
    她竟忘了宋修远还带着伤!
    “快些将我放开,你还带着伤,情绪波动不利于恢复。”
    穆清伸手推了推宋修远的胸口,宋修远却纹丝不动:“让我抱一会儿。”
    她哪里肯依!在宋修远怀里挣扎着便要起身。
    “噗通!”马车突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,穆清趁机坐直了身子。垂首看去,原来是方才颠簸之间,缚在腿间的匕首不慎掉落在绒毯上。
    是宋修远赠她防身之用的匕首,她一直依言贴身带着。
    宋修远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心绪,在看到滑落出来的匕首时,又被穆清戳得一塌糊涂,见穆清捡起匕首回过头,一时也被猪油蒙了心,对着那殷红润泽的双唇便吻了下去。
    ......
    回府下马车时,穆清的脸红得如同一枚熟透了的虾子,连乌黑的碳粉都遮掩不住。
    适才她与宋修远交谈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,想起林俨一直坐在车外替他们驾车,穆清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林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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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月廿三日,正是姜怀瑾与申屠骁比试的日子,亦是柳微瑕的十七岁生辰。
    柳微瑕发了帖子,邀请了几位亲近的闺中好友,在太尉府的菡香院里设了一个小宴。
    这两日穆清一直陪宋修远静养在府内。因心里到底含了内疚之情,她对宋修远的伤便格外关注,夜里也直接将宋修远赶至床榻歇息。
    许是射艺比试那日将话说明白了的缘故,宋修远时时刻刻都喜欢盯着她,顶好连夜里就寝时也黏着她。只是自打穆清发觉但凡宋修远抱着她便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时,唯恐他的伤口又突生出什么不好的幺蛾子,哪敢让他再黏着她?便任劳任怨地在小榻上窝了两宿。
    收到了柳微瑕的帖子后,穆清收拾一番便提着两坛花雕到太尉府借花献佛去了。
    因知晓姜怀瑾与柳微瑕之间的关系,见着生辰宴上柳微瑕心不在焉的模样时,穆清便多留了个心眼。待到宴罢其他贵女告辞后,她又留下多陪柳微瑕说了会儿话。
    从宫宴至今不到十日,柳微瑕的模样神态却变了许多,不复原先的天真模样。
    见四下无人,穆清开口问道:“妹妹这几日可是没有歇好?”
    柳微瑕点点头,忽而又摇了摇头,“心中藏了事,如何歇得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