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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常秀娟跪下了。这一跪,就跪了一夜。
    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,挺直的脊梁也微微打了晃。
    嫂子晨起,先是摆起了晚娘脸,暗骂她如此作为是不知好歹。
    恶毒的话常秀娟这叁年多听得耳朵都生茧,嫂子毕竟年轻,有些脏话自是说不出口。常秀娟想着,只要不让她再嫁,即便在家当牛做马被自家人数落她也愿意没脸没皮的认命,可没成想,被嫂子吵醒的爹娘直接出了房门在她面前给她跪下了。
    爹娘这一跪,瞬间卸了常秀娟所有的倔强和骨气。
    眼里已经没了泪。常秀娟咬牙哆嗦着给爹娘跪了叁拜。一拜爹娘安康,长命百岁;二拜爹娘养育,生骨赐肉;叁拜爹娘教诲,晓情懂理。
    她没读过书不懂些大道理,但她知道,这一次跪别,她将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常家再无任何关系,她断无可能再回来了。
    “......我嫁。”
    这一次婚嫁,嫂子收了男家二两银子。
    嫂子说,男家家境不错,只兄弟叁人,父母双亡,取个二婚寡妇还舍得二两银钱,换做别家哪怕是一两银都不会出的。
    嫂子说,嫁出去了就要踏踏实实的跟人过日子,别受不得半点委屈,女人都不易。
    嫂子说,嫂子说,嫂子还说......
    夜里,爹娘偷摸问她,死去的婆婆可给了她什么银钱和值钱的物矢?可别憨傻的带去了新夫家,得放在亲爹娘手里才得放心安全。
    常秀娟回家就提了一件破包袱,晓是爹娘早已翻过,遍无所获才暗地里来问她。
    常秀娟寒了心。爹娘不晓得她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,别说是银钱,便是那稍微精细点的粮食都到不了她的嘴里,哪里来的值钱物什。婆婆一死,她便被婆家亲戚扫地出门,就是那一个包袱,还是被他们翻遍看是无法再用的旧衣才准她带走的。
    常秀娟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已经睡去。她怂,她不敢问明知答案的问题,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更惹人厌烦。她更不敢看爹娘的脸,怕最后离别时印在自己脑海里的是他们那副看陌生人一样的脸孔......
    新的夫家......就算穷些也没有关系,她有手有脚,开荒种菜洗衣做饭她都做得来,常秀娟不敢奢望太多,只盼对方不会如之前婆婆那样对她非打即骂,是个本分过日子的老实男人即可。
    她想有个......属于自己的家......温暖的家......
    不会在噩梦里惊醒,不用担心过了今天是否还会有明天,偶尔饿下肚子也不要紧......
    常秀娟皱着眉,带着对未来的不安睡着了。叁年的被虐生活让她的睡眠质量奇差无比,基本没有一夜到天亮的时候,就这样昏昏沉沉的,半睡半醒间天亮了,也到了她出嫁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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