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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四月中旬,雨水充足,天色总是阴沉的,让人感到沉闷。

    玄华宫书房,萧扶玉站在窗牖前,不免多看了几眼落雨,似乎越下越大了,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。

    她轻轻道:“卫相可在中书都堂呢?”

    苏长瑞手揽拂尘,正站于萧扶玉身后,微躬身道:“回陛下,适才命人去问过,卫相不在京都。”

    “又不在京都。”萧扶玉轻微蹙眉,转过身朝龙案走去,缓缓道:“他是不是在躲着朕。”

    那日在马车上,她靠着卫玠小憩了一路,他心思难测,萧扶玉都猜不准他。

    苏长瑞笑了笑,跟在身后,“卫相素来惦念陛下,又岂会躲着您。”

    宫女将窗牖关上,避免雨水溅进来。

    萧扶玉坐在龙椅上,案上用的笔墨纸砚正是卫玠赠的那套,紫毫毛笔上云纹精致。

    她微微出神,今日似乎很难专注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雨水浇湿官道,路面潮湿且积水,马车摇摇晃晃。

    侍卫云峥坐在车前,衣摆都被雨水淋湿了,马车正是从邳州回来,路上遇大雨,随行的侍卫三三两两。

    车厢内,卫玠靠着车壁休息,两地不远,路途疲累仍是有的,雨水落在车顶发出的声响让得人烦闷。

    忽然,车轱辘在潮湿的道路上打滑,云峥连忙猛拽马匹试图控制方向,只听‘咚’的一声,车轱辘陷入积坑里。

    云峥冒着雨,探首观望车底水坑。

    正在此时,雨水朦胧间,一把银光闪闪的梅花镖划破雨线飞驰而来,云峥心中一凛,侧首避躲时梅花镖划伤他的面颊。

    泥泞潮湿的地面上,出现数双黑色鞋履,皆染了污秽的泥土,云峥抬眸只见数名黑衣死士出现在马车四周,手持长刀,来势汹汹。

    一时间,杀气弥漫四周......

    雨声中参杂着打斗声,还有声声哀嚎,假寐中的卫玠缓缓睁开双眸,似乎并未受外面影响,神色无丝毫情绪。

    云峥天赋异禀,力大无穷,武艺超群,区区几个死士难敌他手,除非寡不敌众。

    一把锋利的长刀瞬间刺穿马车壁,正横在卫玠面前,分外显眼,他双指紧拈刃身,只差半厘便可划伤他的面容。

    车外大雨淋漓,云峥呼喊,“大人!”

    只见行刀刺穿马车壁的那名死士登时倒地而亡,喉间流出鲜血与雨水混合......

    不过片刻,那一袭素白衣衫的青年掀起车帘,跃入雨水中,顿时被浸湿全身。

    马车四周的死士,远比卫玠想象中的多,之前都是三三两两,此次是动真格要取他性命。

    云峥挡下死士一击,看向雨中的白衣青年,只见手掌闪过一道白光;京都之人只识白衣卿相卫玠,却不知大人一技饮月剑可独步天下。

    几个来回,雨中倒下几名死士,正所谓死士,乃是不顾生死的亡命之徒,穷凶极恶。

    云峥将一人举起,狠狠砸向地面,溅起不少浑水,得尽快解决一群死士,拖不得。

    树间枝头晃动,从中飞出三枚梅花镖,直射向雨中的卫玠,警觉之下,他身法敏捷,一一躲避而去。

    卫玠稳住身形,此刻俊颜上满是雨珠,他定睛一瞧,林木上伏着一黑衣男子,手持梅花镖。

    卫玠提剑追击而去,男子立马飞出两只梅花镖,跃入树林中躲避,二人在雨林中追逐。

    云峥见卫玠紧追而去,连忙大喊:“大人小心!”

    转眼又被死士缠上,脱不开身。

    深入树林,唯有潮湿泥泞,不见鸟雀鸣叫。

    卫玠轻功素来极佳,二人追逐几个来回,趁其体力不支,长剑使去,将黑衣男子打翻下树,他重重摔到地上,发出一声哀嚎。

    卫玠翩然落地,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,声线如同凝了冰雪,“何人派你来的。”

    黑衣男子二话不语,紧握手中匕首,冲上来与其肉搏,身为死士,眼里从来就只有任务。

    毕竟是不怕死之人,出手极为狠厉,招招致命向卫玠挥来,匕刃无眼,趁卫玠应接不暇,迅速刺入其肩膀,顿时血染了衣襟。

    见此卫玠眉头一皱,持紧剑柄,手疾眼快地将锋利的剑刃刺穿男子的咽喉,干净利落,不听有片刻挣扎。

    随即男子被踹倒于地,雨水溅起半尺之高,躺于地面,口中吐血。

    卫玠一时间左臂乏力,血流不止,身形不稳,他看向地上的黑衣男子,双目无神,这样的人是什么都不会说了。

    正此时,解决完马车处几名死士的云峥直奔树林,喊寻着大人,得见卫玠的身影,连忙赶过来。

    云峥瞧见卫玠肩膀上的伤口惶恐不已,连忙询问要不要紧。

    卫玠唇色微白,站得脊背挺直,对于云峥的话充耳不闻,他的目光落在那黑衣男子的衣襟处,一枚天青玉坠缓缓从衣底滑落而出......

    玉石雕琢着祥龙纹饰,玲珑剔透,华贵之极,也分外的眼熟。

    寒意从心底蔓延,卫玠眸色越发阴沉,轻捂了下尚在渗血的肩,如同不知疼痛一般,伸手缓缓将玉坠取下。

    他见过此物,正是当今天子的随身之物......

    云峥微顿,只觉自家大人周身越发的寒气泠冽,他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大人......”

    卫玠久久不语,单手扶着肩膀提步离去,玉坠紧攥在左手心里,直到指尖泛白,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,染了玉色。

    他吐出极冷的两个字,“回去。”

    云峥不敢怠慢,连忙跟上去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前尘记忆。

    “你是重瞳之眼,我乃逆臣之子,你觉得皇帝陛下会想要谁死。”

    记忆中,赵千檀神色轻蔑,“你我打个赌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