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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场官臣心思各异,莫看卫玠年纪尚轻,眼目失明,但能是先帝钦点的丞相,也绝非等闲之辈,众人还是不愿得罪于他的。

    “你莫问是何人说的。”萧扶玉摆了摆手,“反正这祈天灯,卫丞相也来迟了,如何自罚?”

    卫玠微顿,平缓道“陛下欲要如何罚臣。”

    萧扶玉扬唇一笑,与摄政王二人对视一眼后,醉醺醺地站起身,吓得苏公公赶忙上前扶她,她又将苏公公推开。

    带着酒气地走到卫玠身前,萧扶玉的个子与寻常男子相比要矮上些许,“朕也不为难卫丞相。”

    萧扶玉看向楼台外,一盏明晃晃的金色祈天灯还挂在夜空中,“你便看看朕今年放的祈天灯是什么颜色,如是猜错便罚你自饮三杯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众人皆将目光放在卫玠身上,那双眉眼藏在白绸眼布中,他的一拢白衫在这样的厅阁里显得格格不入,身躯高大挺拔却略显清瘦,如一棵青松赤寒而立。

    近来京都盛传,朝中有位权臣乃为重瞳子。

    古人言,目有重瞳之明;皆王侯将相也。龙颜四目,生有睿德,乃为帝王圣贤相。

    如今帝王为庸,异相者的出现自然会引起位高之人的猜忌。

    这朝堂上下,文武百官,皆一一查过,不见有人眼目重瞳,不过这朝中还有一人从未露眉眼,那便是当朝丞相卫玠。

    萧扶玉身上的酒味萦绕在卫玠身前,她抓起他的手,走到楼台阑干处,道“给朕把眼布摘了。”

    卫玠神情依旧清冷,来时便知传他入宫所谓何等目的,对他而言,只不过是把曾经的经历再重来一遍罢了。

    他开口道“陛下说笑了,臣双目失明人人皆知,又怎看得见祈天灯。”

    萧扶玉放下他的手,颇有意味地道“卫丞相从未摘过眼布,平日里也从未因眼盲而磕着绊着,朕怎知你是真看不见,还是假看不见。”

    卫玠躬身作揖道“微臣不敢欺君,双目早在三年前就瞎了,满目浑浊,只怕吓着众臣,亦不知怎就同我这个瞎子过不去。”

    声音温和却疏离,如同凝了冰雪,隐隐又像有些不悦,这话是说给在场众臣听的。

    萧扶玉撑靠着楼台阑干,底下是池水幽幽,风吹来略有凉意,即便是如此,醉态不减半分。

    厅内的摄政王浅笑几声,打破了气氛的沉凝,“上元灯节,天官赐福之日,人人喜悦,陛下顽皮可爱,与卫丞相玩闹了一番,莫气恼才是。”

    摄政王赵衍,曾助先帝征伐边境,立下汗马功劳,而后先帝病重后期,获封摄政王,其已逝的妹妹赵锦之乃为贤太妃,正是萧扶玉生母。

    正因如此,萧扶玉对他信任有加,如今年过半百,还执掌半壁朝堂,权高位重。

    而在赵衍身边的是其嫡子赵千檀,与萧扶玉虽不是自幼一起长大,但十岁相交,也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。

    此时,一身着圆领褐服的灰眉太监领着宫人走了进来,这太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戚德海,身怀武艺,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。

    听见有脚步声,卫玠略微侧耳,清风吹得他青丝拂动,尚未言语。

    戚公公神态和善地向众人行礼,来到皇帝跟前,淡笑道“陛下,埋了五年的九酝春酒开窑,太后娘娘特意让老奴送两坛过来,给陛下和各位大人尝尝味。”

    戚公公身后两名宫人的手里正端着两坛老酒,众人皆被吸引了目光。

    萧扶玉也不例外,倚着阑干稳了稳身子,道“这可是好酒啊,拿过来给朕尝尝。”

    听言,戚公公命人将酒塞揭开,一股醇厚的酒香在厅中蔓延,沁人心脾,着实是坛好酒。

    赵千檀起身走到厅中,温和笑道“正好,酒也来了,陛下适才不是说卫丞相来迟,若看不出祈天灯何种颜色,便自罚三杯?”

    卫玠身子没有移动,头首也未转向任何人,只是侧耳细听众人,这戚公公尚在厅中候着人喝酒,不好推辞,倒不如痛快些。

    “我是看不出天灯何种颜色,但想必也能猜出来,不过既然是太后的酒,微臣也得尝尝滋味。”

    “丞相大人好兴致。”戚公公淡淡一笑,“来人,斟酒。”

    言罢,身后宫女手脚利落地斟了三杯酒,端到卫玠身前,又亲自将酒递到他手中,酒的醇香四溢。

    卫玠一饮而尽,很快三杯便入了喉,道一声“好酒。”

    赵千檀道“卫丞相果然利落,我便敬你一杯。”

    便吩咐宫女斟酒,随后举杯敬向卫玠。

    待在场众人皆尝过酒水后,戚公公才对萧扶玉躬身作揖道“那就不耽搁陛下了,老奴还得回慈心宫同太后禀报。”

    楼台阑干前的萧扶玉本就喝得脑子昏昏的,见戚公公要走,才记得道“劳烦戚公公跑这一趟了,代朕同母后说谢过,改日定去慈心宫探望母后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孝心可鉴,太后定心中欣慰。”戚公公躬着身,目光转向卫玠,又和善道“待花灯宴结束之后,望卫丞相来慈心宫一趟。”

    此语言罢,在场众人心思各异,戚公公则领着人转身退出如歌楼台。

    见人走后,萧扶玉立直身望了望众人,对百戏艺人道一声“继续奏乐,继续舞。”

    太后来这一趟,弄得方才的气氛一消而散,也不知太后这是来给卫丞相救场的,还是另有所图。

    艺人在场中戏耍起技艺,萧扶玉却忍不住打起哈欠,这都让她乏了,而卫玠至始至终都站在被她拉过来的位置上,一步不挪,只因他眼盲,不好随意挪动。

    那九酝春酒,萧扶玉欢欢喜喜地喝了两杯,正要去与赵千檀同饮,抬眸便得见两步之遥的卫玠侧首面对着她,还真像看得到她那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萧扶玉醉醺醺地哧了一声,“卫丞相,你方才说天灯何种颜色你猜得到,那你便告诉朕,猜了个什么颜色?”

    卫玠未动,手掌搭在阑干上,淡漠道“金色。”

    萧扶玉一愣,还真给他猜对了,“怎么猜的?”

    卫玠不再搭腔,神色有片刻沉凝,他并不适应这种莺歌燕舞的场合,因为这样会混淆很多声音,让他不好辨别方向,好在这场百戏办得小,未上万人,千人都未达。

    应是户部有监管皇帝陛下的财政支出,嗯,好像是他吩咐的,以前的事情太久,都忘了不少。

    见卫玠握着盲杖,有欲走的意思,萧扶玉则开口道“你莫不是询问朕的宫女了吧?”

    卫玠并不想解释,似乎另有心事,便道“上元节过后,还请陛下专于政务,批改奏折。”

    萧扶玉见此,对他心烦了起来,命宫女端来一杯酒,便倚着阑干饮酒,厅阁内的赵千檀正向她走来。

    忽听一声吧嗒声,是阑干断裂的声音。

    一瞬间,萧扶玉重心不稳,往后倒下去,楼台之下是寒冷刺骨的幽池,情急之下她没有多想,伸手一把抓住旁边男人的腰间玉带钩,那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,就被她扯了下去

    在众人惊呼之下,皇帝陛下同卫丞相一起从高楼台上坠入深池,溅起水花阵阵。

    “来人!陛下落水了!”

    落水瞬间,萧扶玉被水打的措手不及,慌乱中不慎扯掉眼前男人的白绸眼布。

    池水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冰冷刺骨,她已无法思考,难以喘息,空气从口中跑出去,她只记得抓住卫玠的身体不放。

    微光阑珊的池水里,入眼的是他一双如黑潭般的眉眼,仿佛渗着万年寒气,瞳孔深处藏着两个墨玉相融,深邃有神。

    他将气息都渡给了她,与她对视着,那眉眼甚为好看。

    忽然一些记忆涌入脑海,使萧扶玉猝不及防,意识消散之际,只道他还真是重瞳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s前世女主有点渣哈,男主应该是美强惨,双重生。

    哈哈,我没想到这么多人去查重瞳是怎么一回事,重瞳也不是白内障那个样子,百度上搜到的图全是s合成的,很假的。

    在本文设定里,重瞳是瞳孔里的有两个小黑点,差不多重叠在一起,像个横着的8,这种异相的不是帝王就是圣人。

    比如项羽,仓颉等都是重瞳子。